前言
我从来没有认真地梳理过这六年来的患病经历。
有时候,我甚至会忽略我是个病患这件事,但我觉得这比较好。
小小地科普一下:
变应性血管炎,作为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几乎无法根治,只能压制,还容易反复发作。
变应性血管炎有两种表现,一是系统性变应性血管炎,累及肝脏;二是皮肤性变应性血管炎,只在下肢皮肤发作。
很幸运,我属于后者,它不危及小命,只是比较难缠。
在聊聊Zha林和血管炎的故事(二)中挖了坑,谈谈心态!
五年来心态的变化大致可以分成两个大部分,初中的时候比较消极,高中的时候心态比较积极,庆幸自己找到了面对疾病的正确路子!
1.
初期:因恐惧而拖延
前三年无时不刻不在拖延着。
当它以一个黑色小伤口的形式到来时,我时刻劝告自己:“别担心,不过是个小伤口。即使它很疼,我仍期望药店买来的消炎药和双氧水能够应付好它。
伤口在不断出现,我的慌张和恐惧不断滋长,但表面上,我还是动也不动。
这种拖延之所以产生,不是因为没有治疗的动力,而是动力很大,阻力也很大:动力就在于疼痛使我几乎无法忍受,不得不做出些措施去缓解,而阻力是害怕面对诊断,在这种罕见的临床表现背后到底是个什么病因。
两股力量僵持不下,伤口就是一个接一个,我默默地更换创可贴,吃药店买来的消炎药,日子过得是平静如水,其实心里面已经打了两个月的仗。
最后才被家医院,确诊了病名,询问情况后,对于那些危险的预想“忽“地就褪去了。
说到底,拖延来自于恐惧,恐惧来自对未知危险的种种预想,那个跟我同姓的伟人说的话是有深刻的道理的(冷笑话),说白了我这就是在恐惧着恐惧的本身。当那危险变成了已知的,确切的,不对自己构成很大的威胁,心里有底了,我就放心了。
回想起来,身处患病之初的当下,你不能说“哗“的一下你就打败恐惧,拎着炸药包视死如归似的就去就诊了。
如果我当时积极地查查资料,也许我在那纠结的两个月中对于诊断结果的猜测就更贴合实际,也就更早敢去接受诊断,早点结束纠结,毕竟总是要踏出这一步的。
另一个患病前三年的问题是社恐,这社恐不是决定性因素,但是一定程度医院、换科室、换治疗方法的拖延。
医院已经察觉一周两次的理疗不见效果,却还是不为所动;
即使在皮肤科浪费了近一年的时光吞下大把大把的药片,惴惴不安的时候,我还是继续看皮肤科,吃皮肤科的药片。
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自从写聊聊zha林和血管炎的故事(一)开始,我一直在找自己看错科室,耽误治疗的主观原因,一直不得其解:说是因为懒吧,但是看病时接送、挂号、缴费都不是我跑腿,我也不觉得去看病生理上有多累,所以排除“懒”。
总觉得是看熟了一个医生之后,我就不想去接触另一个新的医生了。医院,就要到一个新的环境,见一个新的医生,开始新一轮沟通。
写《解剖自己》时,我会想起初中的时候我不擅长,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打交道,“因为社恐而拖延“的想法才闪了出来。
家人一路拽着我往前摸索,才找到风湿内科。初二升初三的暑假,我成功把病情压下去了。
我难以回想自己那时确切的心态,因为现在我已经学会让自己敢去拥抱未知。
逃避无益,被恐惧支配更是灾难,也许它们不能一下子就被摆脱,但是求知和思考,充实自己的底气,总会让它自然而然地悄然松开你,让你能从容地面对未知。
2.
虚伪的自我加冕
说不自卑,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至少直到初中毕业,我都是扭曲而自卑的——布满疤痕的脚踝终究跟正常白净的脚踝不一样,免不了要接受人家好奇的、同情的、嫌弃的目光。
但我还是大大方方地露着脚踝,把裤脚拉得高高的,看似是个十分强大的人。
其实是因为我自卑的表现并不是在异样的目光前低下头,而是频繁地提起它,描述它,几乎让它变成了我的标签,“受疾病折磨但是很坚强”的标签。
我曲解了它,让它变成了我博得同情的筹码。好像我在疼痛中坚持了下来,就有了什么可说道、可抬头的资本似的。
初二的时候,它成为我能心安理得坐在操场边看别人呼哧呼哧顶着太阳跑步的自我安慰点;知道体育模拟考分数要加入期末考总分统计时,硬是贴着十个创可贴跑了八百米,同学说我“牛逼“”坚强“”很拼“的时候,我心里爽得不行
——就这样被自卑和虚荣填满了。
上初三时血管炎没有发作,我正常地考了体育中考。但是写作文时,我总是拿血管炎说事。
总之要用毕生最生动形象的语言,细节描写伤口的溃烂情况,初中语文的补习老师曾经说:”你这个写得我读不下去。“
因为我写得太血腥了。
时时强调自己所受的天赐的折磨,明里暗里要别人来对我分担道德负重,其实是自卑的表现;曲解患病的意义,时时刻刻向自己发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么惨?不仅要这样发问,还要向别人暗示我的不幸。
我就在这种心态中打转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悲痛中有各种虚伪的东西,其中一种是:在哀悼与我们亲近的一个人的死亡的借口下,我们哀伤的实际是我们自己,我们哀伤他对我们的好的看法,哀伤我们的利益、快乐和对我们的敬意的减少。同时,死者也有了使人流泪的体面,虽然这些眼泪只不过是为生者流的。我说这是一种虚伪,是因为在这些悲痛中人们是在欺骗自己。还有另一种虚伪却不是这样天真无邪,因为它要强加于全社会,这是那样一些人的悲痛,他们渴望着一种十足和不朽的痛苦的光荣。在时光已经载走了所有的悲痛,终结了他们实际上有过的痛苦之后,他们还是不放弃,仍然坚持他们的悲伤、他们的呻吟和他们的叹息,他们表现出一副悲哀者的模样,通过他们所有的行动努力使人们相信:非到生命终结,他们的痛苦不会停止。这种悲悲戚戚、让人厌烦的虚荣心通常可以在有野心的妇女那里发现,就仿佛她们的性别已经关闭了所有能使她们通向光荣的道路一样,她们就拼命通过攀登一种不可消解的痛苦的高峰来获得名声。此外,还有一种眼泪,其根源是微不足道的,它容易流出,也容易干涸,如人们为了有仁慈的名声而哭,为了被哀怜而哭,为了被人哭而哭,最后还有为了避开不哭的羞耻而哭。
这段话出自17世纪法国古典作家拉罗什福科的《道德箴言录》
说的就是那时候我的心态。
无论是逃避还是曲解都是消极的。其中大抵真有我当时对命运不公的怨恨,这种不满是合理的,只是后来它渐渐虚伪了。
它失去了与热爱生命有关的意义。
事实是,把悲痛转化成更蓬勃的生命力才最重要。
3.
让疾病也能被调侃
难以启齿的一段过了,到了高中。
高二再发作之前,我的心态已经趋于平和,就在我都快忘记了患病是啥感觉的时候,它又来了。
当我洗澡的时候,看到左脚内侧的色素沉淀,我第一个想法是不要告诉母上。母上为了照顾我付出太多,我不忍心说。
另外我也并不满意母上常常跟不相干的人提起我的病情,说我有多辛苦,说这个病有多折磨人,我变得不喜欢这样做。我和母上对待血管炎的态度从一致走向分歧,反而进一步摆正了我对患病这件事的认知。
那个时候在看岸见一郎和古贺史健所著的《被讨厌的勇气》,介绍的是阿德勒的心理学。
“决定我们自身的不是过去的经历,而是我们自己赋予经历的意义。”
忽而想起自己
是如母亲说的受尽疼痛折磨好像想要博得别人同情那般变得更弱小自卑
还是变得更坚韧强大
在疼痛面前从容淡定地与人谈笑自己的现状
一切全由自己决定
你赋予一场疾病怎样的意义
.6.23读书有感(图文无关)”
复发半年后,我写下这段话。我现在依旧是这么想的。
阿德勒的《自卑与超越》中也提到,
“经验并不是成功或失败的原因,人们一般不会被经历过的打击所困扰,人们通常只是从其中汲取决定我们目标的事物。我们被我们赋予经验的意义决定了自己:当我们以某种特殊经验来作为自己未来生活的基础时,很可能就犯了某种错误。意义不是由环境决定的,而我们则以我们赋予环境的意义决定了我们自己。”
通过它让自己更强大,生病的经历对我来说很有用。
高考前几个月我都是穿拖鞋,高考后病情大幅好转,我快乐地拿出了很久之前买了却不得不因为脚肿而闲置的匡威。然而穿它出街的第一天我就刮脚后跟了。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每当我觉得我坚持不住了我就想:这能有多疼,有打甲氨蝶呤的时候疼吗?然后,带着对刮脚后跟之疼的轻蔑,和巫巫一起把北京路逛穿了。
和一个三年不见的朋友聊天,聊起在训练营里复发的事情,聊到脚上的疤,我调侃自己:“这简直能把人吓跑,扣不到仔了。”
“你傻的,这些疤能帮你鉴别渣男”,朋友说着就撩自己裤脚,“到时候你要拍拖前先撩裤脚亮疤痕,”简直跟照妖镜一样好使。
高三下了晚修,熄了灯之后在宿舍里吱哇乱叫着换药,其实是一整天下来最放空的时候。
备考的一整年都在烂脚,没有停过,下半学期有几次疼得要回家躺着,辛苦,本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结果还是走过来了。
高一的时候就坚定了目标是暨南大学,有时候问自己如果不生病的话,我是不是就能好好地掌握学习的机会,摸到暨大的线。
但这情况就特别在当我成绩上去了,我的病情就会加重;如果要让病情好转,我必须放松我的学习,这两者是不可调和的,最后的那两周我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两者的平衡。
高考前几天我就发现有个伤口就要发作了,我很担心考试那天它发作,因为疼痛会让我根本没法好好思考;更巧的是高考的当天我来大姨妈了。
但是那个伤口最终没有发作,姨妈疼也没有找上我,在英语考试前的胃疼也及时止住了,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结局。
伟大的加缪说“重要的不是医好伤痛,而是带着伤痛生活。”
我觉得我正在路上。
-END-
再看看别的~
聊聊zha林和血管炎的故事(一)
请让我再和他坐同桌吧!
嘿!别只顾叹息,先抓住点什么,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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