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孺子牛
图：来自网络
听说我们数学老师病了，我准备假期回老家组织同学们看望，没想到他因胃癌已经离世多日了，多么好的老师英年早逝，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时潸然泪下，一种内疚感袭上心头，往事如烟，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从小到大，为我传授知识的老师很多很多，30多年过去了，记忆最深刻的是我高中时期的数学老师，他以独特的人格魅力去吸引学生，给学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从陕西师大数学系毕业，是一位年轻的优秀教师，当时三十多岁，长得眉清目秀，天生一副温和慈祥的面孔，中等个子，文雅、健谈。他讲起数学，就像讲故事般引人入胜，教室里不时回荡着学生爽朗的笑声。
同学们与他处得很近，毫无师生的距离感，亲切的称他为师兄，都喜欢他、敬重他、亲近他，不用说就自然而然的爱学数学了。
因此，每次考试我班的数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数学老师经常带我们加班加点地遨游题海，同学们乐此不疲。
他每次见到学生总是微笑着亲切地问：“某某同学，数学听懂了没有？不懂就问，不要不懂装懂呀。”记忆中，他除了吃饭休息外，就是在课堂上给我们讲解数学题，他的敬业精神获得了全校师生的认同，简直就是爱生如子呀！
记得有一次讲到螺线，他问学生见过螺号没有，都说没有，他说没见过不要紧的，只要见过蜗牛的壳就行，接着他从兜里掏出了几个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蜗牛壳，全班学生被逗得哈哈大笑。
他对工作尽职尽责，一丝一毫都不马虎。每次上课都是提前走进教室，讲课诙谐幽默，很吸引注意力，板书整齐，字迹漂亮，嗓音洪亮，他上下左右轻轻地挥动着教鞭，就像舞台上的音乐指挥家，没有学生在数学课堂上打瞌睡。
他每天上课都将黑板分成三块，第一块用来引导学生回忆昨天学了些什么，第二块是详细讲解当天学习的内容，第三块是引导学生预习明天的课程，最后留几分钟的时间解决个别学生的提问。他经常辛辛苦苦地刻蜡版，给学生油印数学练习题。
他教的数学题，解法种种，学生都能熟记于心，课本上的内容同学们几乎都能背过。他能把抽象的函数、对数和指数等，编成口诀，便于我们记忆。他的博学多识，他的诲人不倦，他的因材施教，赢得了一次次满堂喝彩。
那年，我们要高考，他千方百计地搜集了许多各类典型的数学题，不厌其烦地反复讲解，并要求课后学生自己单独做一遍。高考结束后，凡是考上学的，都是数学成绩高的学生。
数学老师教书有方，育人有道，我们打心眼里佩服和敬重。他对所有的学生充满仁爱之心，从不嫌贫爱富歧视差生，只要请教，就和颜悦色地耐心解答，没见过他打骂过一个学生。
我班一个男同学被老师发现有数学天赋，而作文、政治成绩较差，家里比较困难，且人有些邋遢，还不善言语，为了帮助这个同学提高总分，数学老师亲自给他辅导政治和作文，甚至让该同学吃住在数学老师宿办合一的陋室。这位同学当年考上了学，老师没有让他做任何物质的酬谢。
那年暑假期间，数学老师带我们去做录取前的体检，刚过了拍片这一关，有个同学遇到医生特别地询问，好像是身体有啥问题，吓得不知所措，眼泪都流出来了，数学老师抢先过去向医生反复解释，从而避免了担忧。
数学老师很注意个人声誉，他立了个特别的规矩：男同学可以到他的房子问问题，女同学只能在教室问问题。同学们都自觉地遵守规矩，他教书数十年，从来没有听到过丝毫的桃色传闻。做老师累，做老师难，做一个让每届学生都好评的老师更难。每当同学们聚会说起我们的数学老师时，都不约而同的竖起了大拇指，齐声称赞难得有这样的好老师。
数学老师生活极为简朴，他对自己的穿衣、吃饭很不讲究，能简则简，经常上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且干净的中山装蓝色制服，下身穿着一条由尿素袋子染成的黑色化纤裤子，上面还能隐约看到“尿素”的字样。
做饭是在一个很简单的薄铁皮桶上架着铁锅，燃料就是宿舍门口地里干燥的玉米根，随用随捡。吃的饭要么是糊汤，要么是拌汤，很少吃面条，听同学说有一次老师舀好的面条，不小心撞倒了地上，他仔细的一条一条捡起来，拿到水龙头淘洗干净后，又烧热吃了。他吃的菜更随便，有时是盐腌生白菜，有时是盐腌萝卜丝，有时干脆不要菜。
那个年代老师工资也不高，自己做饭要比上大灶省钱。他家住在县城附近，距离我们学校有多里，当时没有公交车，节假日、礼拜天从学校到家里的往返路程全靠步行，一路上忍饥挨饿喝泉水是极为平常的事。
他总是苦口婆心的教育我们要刻苦学习，学习上要向高标准看齐，生活上要向低标准看齐，现在吃得苦中苦，方能以后人上人，然后故作神秘的说：这是他多年总结的秘笈，只透露给他的学生，一般人不轻易告诉他呢！惹得同学们一阵阵哈哈大笑。
我的一些关系要好的同学多是走读生，每逢雨涝天河里涨满了汹涌的大水，没有通行大桥，走读生就不能来学校上课，我就按时把她们的作业代做，数学老师根本不知道是谁的笔体，只知道全班的作业交齐了。
我们好友之间互通有无，不分彼此，平时她们负责给我拿美食，考试时我负责给她们提供答案，就这样，一团和气到高中毕业。
有一次，同桌忘了带钢笔，我就把我的一支好钢笔让她用，我用坏钢笔，但坏钢笔软管子有毛病，总是存不住蓝水，上数学课做笔记时，我让同桌给坏钢笔吐了两次蓝水，让数学老师看见了.
他竟然在班上大声地点着我的姓名，说我穷得连蓝水也买不起，我当时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只觉得身体嗖嗖嗖地一阵阵收缩变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此后一连几天情绪非常糟糕，一直闷闷不乐。他的这句话对于自卑、胆小、内向的我，自尊心伤害确实不小。
人都说，老师的一句话可以成全一个学生的一生，也可以毁灭一个学生的一生。
为了挽回自尊，我决定伺机报复，准备刁难一下他，复习提纲上有一道数学题，一个三角形，已知三条高的数值，求这个三角形的三条边是多少?原题中可能是少给了一个已知数，无论我怎么做也解不出具体的答案。“对，就让他讲解这道题，难住他，一定要让他难堪，给他也损一次尊严，谁让他不注意场合伤害我的自尊呢。”
于是我喊数学老师，说是外边有人找他，他出来后左看右看没有人，我就说那人等不及已经走了，接着问问题，直到把站在窗台外的老师讲得口干舌燥，累得腰酸背痛，站得两腿发麻，还是得不出具体的数值，我才说算了，等他什么时候解出来了再告诉我结果。
之后，只要我一看见他，就问那道数学题解出来了没有，故意让他尴尬。当时，我曾经十分得意自己的“杰作”，现在想起来更多的是万分的后悔，老师只是无意说说，没有主观上恶意伤害，我不该如此耿耿于怀。
多年后的一天，我在县城的大街上遇到拄着拐杖的数学老师，他以为我在烟草公司上班，问我大雁塔烟哪里能买到，他说此烟物美价廉，最近很紧缺，在学生的记忆中他是从来不抽烟的人，我听到后鼻子有些酸，有谁还抽大雁塔这种2毛钱一盒的廉价烟，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家盖房子要用烟。
后来，我专门买了两条红塔山烟，他若舍不得用可以兑换成大雁塔烟，本想组织同学们给数学老师送去，也算是对我以前报复老师的一次真诚悔过，更算是我对老师多年的教导之恩进行的一次实心回报。
但是我叫谁谁都不肯陪我送烟去，她们甚至还说教书育人是老师的天职，又因他是典型的妻管严，他几次从家里来到课堂上，同学们总能看到他的脸上布满了道道的伤痕，都怀疑是被师母抓伤，所以，我一个女学生不便直接出面，就这样，送烟行动就此搁浅了。
后来只好将烟退回了商店，如今数学老师永远的去了，成了我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按当年数学老师对学生殚精竭虑的无私奉献，就是白要几十条、一百条大雁塔烟都不过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感恩不能等，感恩不能只是记在心中，说在嘴上，更重要的是要及时落实在行动中，这件事给我的教育太深刻了。老师至死都不知道我曾经对他的报复行为，也不知道我曾经的悔过和感恩行动。
这件事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为啥有些人那么的自私，明明自己的日子比老师好了几倍，而不肯去感恩老师一次，在当时的学校，交通不便，条件很差，有许多教学水平高的老师，纷纷调进了县城，数学老师才从大学毕业，被下派到低层锻炼，如果不是有幸遇到他，也许我们这批学生的就业还要走许多许多的弯路。
记得当时的有些科目，没有正式老师，是从农村找的代教，上课就是要么领着读书本，要么扎扎实实从黑板的左上角抄到右下角，每天如此机械往复，学生多靠自学，因而学校的升学率很低很低，凡家里条件稍微好些的学生都转到了县中，区镇中学输送出的大学生少之又少。
“丝尽春犹在，烛化意更稠。板上种桃李，硕果满神州。”数学老师永别了，他的敬业精神和艰苦朴素的作风，永远激励着我们！数学老师永别了，他永远活在多数有良心的学生心中！
数学老师永别了，他教出的学生遍布在各个角落、各行各业、各个岗位，都在不同程度的为建设祖国做着自己应有的贡献，不管走多远，无论在干啥；不管多富有，无论官多大，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我们的恩师——数学老师！
愚伯的自留地施比受更为有福！